讓人心痛的是，有時活下去是如此艱難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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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G K& ~/ p+ D3 B 《昏迷指數三分》% a: R. M7 D a; l1 A
身為臨床醫師，總是不可避免地遇到有一天要送手頭上的病人回家。有時候，家屬會希望我們幫助延長病人的生命過某個時間，好讓他們能夠完備一些事情，以迎接病人最後的時刻到來。（本文摘自《昏迷指數三分》一書，作者為唐貞綾，以下為摘文。）還在見習、實習時，遇到這種狀況，常聽老師告訴家屬：「我們會盡力達成你們的希望和要求，但是病人什麼時候要走，是他自己決定的，有些時候可以拖很久，有些時候會很快就沒有了。所以如果病人離開的時間不如預期，也請你們諒解。」tvb now,tvbnow,bttvb0 e6 {$ J% W; j
一開始我只是有樣學樣地照著這麼說。直到當住院醫師第一年時，第一次到加護病房，遇到了阿原，我才發現原來老師說的「病人會自己選時間走」是真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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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t9 ~6 t7 `: E5 c7 ?3 mwww.tvboxnow.com30多歲的阿原在工作時頭部受創，送醫急救。進到加護病房時，頭上包著紗布，身上插著眾多管路，昏迷指數只有最低的3分，是完全的昏迷，不只對語言指令沒反應，對疼痛刺激也完全沒有反應。
4 Q4 I: Q8 Y9 ~, D, W/ s一個禮拜過去，他又因為遲發性顱內出血再開了第二次刀，卻還是一點清醒的跡象都沒有，心跳、血壓也都呈現中樞神經衰竭的情況。照常理推斷，應該很快會走。
4 ~: s- q; q/ } Ptvb now,tvbnow,bttvb阿原與越南籍太太阿雪結婚後，生下一個可愛的胖小子乖寶。每天中午的加護病房會客時間，阿雪總是抱著還沒滿一歲的乖寶來看他，臉上的眼淚像沒斷線的珍珠。偶爾阿原的心跳有些微異常波動，阿雪就像是得到上天的恩賜一樣，緊緊地抓著丈夫的手，激動地用帶著越南腔的國語問護理人員：「是不是阿原知道我們來了？是不是他要醒來了？」
* A' F& o. u8 Z8 K1 l* D' I* P* ~www.tvboxnow.com看著阿原始終只有3分的昏迷指數，我們實在很難給出符合阿雪期待的答案，只能安慰她說：「阿雪，聽覺是人類最後喪失的知覺，或許阿原聽得到你說的話，你就多跟他說說話吧！」
. b- c5 |8 o- T9 P* D公仔箱論壇她努力忍住眼淚，教著還在牙牙學語的乖寶喊「把拔」……www.tvboxnow.com2 t6 C/ r8 K: r, c
 圖／當住院醫師第一年，我才發現原來老師說「病人會自己選時間走」是真的。
7 y8 k: C1 j# Z9 d* h4 ?www.tvboxnow.com見阿原的病情每況愈下，差到心跳隨時可能會停，我告訴阿雪：「如果還有誰想來看阿原的，你趕快叫他們來，不然就來不及了。」
, L3 ?* O9 u/ F5 _5 I' |* Kwww.tvboxnow.com隔天中午，阿原的姊姊從台北趕來高雄。得知弟弟的狀況這麼糟糕時，她對我們說：「醫生，我能不能拜託你們，拜託再幫我們阿原撐過這兩個禮拜。兩個禮拜就好！」公仔箱論壇. G K* @8 V3 L8 \
看著螢幕上只剩40 mmHg的收縮壓和每分鐘只有40下的心跳，我為難地說：「可是我們能用的升壓劑和強心劑都用了，劑量也都已經是最高，但阿原的血壓現在連正常人的一半都不到。不要說兩個禮拜了，以他目前的狀態來說，任何時候過世都有可能……」www.tvboxnow.com: Z# m0 g9 b2 N2 |; f$ L' u
姊姊抓住我的手，哽咽地說：「醫生，拜託你，我拜託你盡量幫幫我們。阿雪才剛嫁過來沒幾年，孩子還沒一歲，家裡都靠阿原在賺錢。我家裡的狀況也沒有多好，沒什麼辦法幫她。但只要再過兩個禮拜，再兩個禮拜！阿雪就能領阿原的補助。如果領得到，多少能幫幫他們母子往後的生活。但要是領不到……」她說得泣不成聲：「他們母子倆要怎麼辦哪！」
2 B, C, j7 e H' I# c, C% V3 ~7 @7 X面對聲淚俱下的請託和手心傳來的溫暖，我實在很難說出拒絕的話，只好吶吶地回說：「姊姊，我真的沒辦法向你保證能讓阿原撐多久。不然這樣好了，我會盡量幫你們撐，但離開的時間就讓阿原自己決定，好嗎？」. G! B7 y9 M" D0 l6 {& [- G
人的意念，能讓一個收縮壓40 mmHg、心跳只有每分鐘40下的人活多久？ 理論上，我們會預期這個病人快要死掉了，有時甚至叫來救護車，準備將病人載回家，讓他落葉歸根。但是阿原在這樣的心跳與血壓下，撐了足足兩個禮拜。www.tvboxnow.com& k4 t7 v4 V7 w- _# l
那天早上10點多，還沒到會客時間，阿原的姊姊卻按門鈴說要進加護病房來看他，我心想應該是補助申請過了。
2 E2 G, [# `. s9 C' u6 ~; [果然，姊姊一拿到補助核可的文件就急忙趕來醫院。她俯在阿原耳邊，輕聲告訴弟弟：「原仔，阿雪申請到你的補助了。你看，我手上已經拿到公文了，你可以安心了。」
3 x/ z! v% ^5 cwww.tvboxnow.com一整個早上，阿原就像過去那兩週，維持40 mmHg收縮壓、每分鐘40下的心跳不變。但說也奇怪，就在中午會客時間，阿雪帶著乖寶來探望他之後，所有數字便緊接著直落到零……3 v5 u/ L. ?7 g1 H% q$ a
姊姊和阿雪向我道謝，謝謝我讓阿原撐過這兩個禮拜。可是我想她們最該感謝的是躺在病床上，在我們都以為不可能的情況下，努力地撐了兩個禮拜的阿原。
S: \- o% I3 d$ |3 I4 w後來，在對末期病人的家屬解釋病況時，我常想起阿原，會這麼告訴家屬：www.tvboxnow.com+ p( d: T3 C$ f: K/ q2 d
「病人什麼時候要走是他們自己決定的，也許很快，也許還要一段時間。www.tvboxnow.com9 l. T2 m+ A! w4 C6 \; A/ _
「不過，在他走之前的這段時間裡，我們可以再想一想，有沒有什麼人是他想見但還沒來看他的，他是不是有什麼心願還沒完成，我們可以趁這段時間趕快幫他完成，讓他能夠安心地離開。」www.tvboxnow.com Y; A8 c2 a- B0 _* }. {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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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22-11-9 08:31 A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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